第74节 (第2/3页)
波助澜、当地官吏的胡作非为,以及先前上虞县的风波,最终汇成了一股汹涌的乱流,无可阻挡地蔓延开来。 谢瑾复盘过很多次,但没有一次不发自内心地觉得,太晚了。 祸种已经深深酝酿,到了这样的地步,纵使他能拦下那道征发乐属的圣旨,纵使王定之早早做了防备,但叛乱还是会磅礴而至——或许会稍晚,但绝不会消失。 谢瑾的心中闪过种种分析,可郗归却只用了一句话,便点透了其背后的本质根源。 她说:“玉郎,天下之患,从来都在于土崩,而非瓦解。3” 第116章 隐户 若把王朝天下比作一间房屋, 那么,其崩溃永远不会源自瓦块的散落,而是由于支撑其墙体的一粒粒尘土的坍塌。 对此,汉人早有成言。 秦之末世, 陈涉、吴广既无权势, 又无资财, 却能起穷巷,奋棘矜, 偏袒大呼, 而令天下百姓云集影从。 所为者何? 学者曰:“由民困而主不恤, 下怨而上不知,俗已乱而政不修,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。是谓之土崩。”1 汉景帝时, 七国作乱, 威严临于封国, 资财比于京师,带甲数十万, 浩浩然兴师西进, 而身死人手, 为天下笑。 何以故? 君子曰:“盖景帝德泽未衰,百姓安土乐俗,使诸侯无境外之助。此之谓瓦解。”2 读史之人,无一不对这段解释感到熟悉。 谢瑾年幼之时,便曾在谢怀的教导下, 熟读《太史公书》。 可直到今日, 他才猛然发觉,原来他竟从不曾真正将这句话印到心里。 江左的门阀世家太多了。 他们根深蒂固, 他们盘根错节,他们枝繁叶茂,他们张牙舞爪。 如此情形之下,谁还会看得到被他们死死踩在地下、连呜咽都发不出几声的可怜下民呢? 典籍说土崩之患甚于瓦解,可尘土究竟微弱,大多数时候,身居高位之人,只能听得到瓦块的声音,看得到瓦解的威胁,然后任由自己陷落在对于“瓦解”的无限恐慌之中,手忙脚乱地安抚离自己最近的权贵重臣。 毕竟,与权贵们相比,来自平民百姓的威胁,实在太过脆弱,也太过遥远,简直就像一个虚假的谣言——谁会相信、群蚁竟能吞噬猛象呢? 可就是这样看似渺小的威胁,一旦联合起来席卷而至,也会引发难以阻挡的滔滔洪水,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,想要彻底淹没这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腐朽江山。 谢瑾疲惫极了,也无力极了。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,江左生来便是这副世家与王权共治天下的样貌。 数十年前,江左初立,彼时世家虽然势大,但却尚有不少能够顾全大局的杰出人物。 那时的江左,有勉强算得上明主的元帝、明帝,有致力于和辑士庶、为江左谋一个安稳局面的王丞相,有江南江北浴血奋战、不计私利为国为民的郗司空。 可如今呢? 如今的江左,只有一个无能但狭隘的君主,和无数只看得到自家利益的短见士族。 谢瑾从小就想成为郗照那般的能臣,可直到今日,他才真正意识到,自己亦步亦趋,做的无不是王引当日所为之事。 当年王引联合侨、吴二姓世家大族,以让出一半皇权为代价,共同拥立元帝践祚,在江左重续中朝江山的同时,也使得琅琊王氏真正获得了与司马氏共天下的权力。 而如今的自己,百般筹谋,游走于司马氏、高平郗氏、太原王氏、谯郡桓氏等诸多世家之间,苦苦维系着江左这一副摇摇欲坠的局面,为这个脆弱而无力的王朝续命。 谢瑾知道这没有意义。 正如郗归所说,江左是一个生来便带有绝症的怪胎,永远都不可能茁壮成长。 可北秦秣马厉兵准备南下,如此情势之下,他不得不这样做,不得不背弃自己年少时的愿望,成为一个愦愦然粉饰太平的懦弱权臣。 他非但不能如郗司空那般为江左而战,还要死守着“时机未熟”这个理由,一次又一次地,尝试劝阻郗归,使她打消那些激进的念头。 他不是不知道这劝阻的无用,不是不清楚这会增加郗归对他的轻视,可他不得不如此。 因为他实在害怕,害怕江左内部兄弟阋墙,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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